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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底下還壓著什麽,連忙爬起來,卻見是一個大概十二三歲的小姑娘。

這可把柳金蟬嚇了一跳,自己怎麽說也比對方大,莫不是壓壞了吧……想到這裏,柳小姐簡直悲從中來,活著,害死了繡紅,拖累了顏相公,就是尋死,也要把旁人家的姑娘壓壞——自怨自艾的柳小姐完全忘了,這姑娘自己擅自闖進來本就有錯在先。

直到那小姑娘自己表示沒事,她才松了口氣。擦幹眼淚,然後才看清眼前的女孩子——烏黑的發束成長長的雙馬尾,皮膚白凈,五官精致,長得是蠻可愛的,就是穿的衣服很奇怪,不像宋人,倒更像是番邦之人,更別說手裏拿著一把巨大的寶劍,背後還背著一把劍,像是武人模樣。

柳金蟬遲疑了一下,到底還是把自己的憂愁說了一遍。

沒想到,這姑娘不但知道自己,似乎還認識顏家相公。

“當然認識啦。”葉姝嵐重重地點頭,雙馬尾隨之晃來晃去,“我這次就是為了顏大哥的事情才來找你的——說起來,柳姐姐你相信是顏大哥殺的人嗎?”

柳金蟬遲疑了一下,才使勁晃了晃頭,眼眶間又蓄滿淚水:“我自是不信。可顏相公已然當堂認罪,必是再無活路了。我害顏相公如此,又有何面目茍活於人世。”

葉姝嵐卻是突然退了一步,搖頭:“恕我不能茍同姐姐的想法——如你所說,你為了救濟顏大哥,所以派丫鬟繡紅於角門贈送銀兩,沒成想不但銀兩包袱俱不翼而飛,就是繡紅也被人勒死,現場留有顏大哥的扇子一柄,於是姐姐的父親便報了官,聲稱顏大哥殺了繡紅。你我都相信顏大哥不會殺人,那殺人者又是何人呢?姐姐就這般死了,難道就不想知道究竟是何人殺了繡紅,然後嫁禍於顏大哥嗎?便是你不在乎,可你就不怕是哪等惡徒,繼續為禍柳府甚至縣裏嗎?你這樣死了,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再一個,難道你就沒有想過,顏大哥既然並未殺人,又為何要認下罪行呢?倘若他不認罪,除了兇手,還於何人有礙?”

柳金蟬鴉黑的睫毛上還掛著淚水,卻呆住了——自己就這麽死了,就連爹爹都想顏相公死,這世上還有誰願意為他申冤呢?而那個殺人兇手,豈不是要一輩子逍遙法外?繡紅、自己還有顏大哥,都成了兇手的替死鬼。最重要的,顏相公為何要認罪?他是個讀書人,只要不認罪,就算縣裏的縣尹老爺沒法定案,不是還有開封府的包青天大老爺嗎?只要不認罪,總有翻盤的可能……可是,他為何要認罪呢?倘若不認罪,少不得爹爹要出堂對證,然後扯出那封私柬,怕是要壞了自己的名聲,這還不算,再然後,自己之後也要出去拋頭露面……說到底,顏相公一力承擔下罪名,不外是為了維護自己。自己閨閣女子沒辦法做太多,至少,不能讓繡紅枉死,更不能讓顏相公冤死。

柳金蟬想到這裏,擦掉眼淚,神色變得堅定起來:“妹妹如何稱呼?你說是為了顏相公之事來找我,可是有什麽辦法?”

“我姓葉。”葉姝嵐見對方改變心意了,立刻笑瞇瞇道:“雖然我也沒什麽辦法救顏大哥,但柳員外大概有法子吧?”

“爹爹……爹爹他……”柳金蟬有些羞於啟齒,支支吾吾道:“爹爹他素來瞧不起顏相公家中清貧,必然不願意救他的。”

“咱們可以逼他一把啊……”葉姝嵐笑瞇瞇地沖柳金蟬勾勾手指,然後附到對方耳邊,好一陣嘰嘰咕咕。

“真能行?”聽完後,柳金蟬有些遲疑。

“試試麽……”葉姝嵐狡黠笑道,“反正結果不會比你上吊自殺更壞。”

“好——”柳金蟬剛說完,就被葉姝嵐推到,嚇得她下意識閉緊眼睛,然後就感覺到對方突然撲上來抱住自己,再然後就是對方一聲尖利的尖叫:“啊——姑娘你怎麽這麽想不開!快來人啊,有人自殺了——”

緊接著,就是一陣滯澀雜亂的腳步聲在繡樓外聚集,並往樓上而來。

在附近的丫鬟婆子聽到呼救匆忙趕過來,沒了大門的阻隔,一到門口就看到自家大小姐正被一個黃衣服的小姑娘抱在懷裏,周圍是被蹬翻的繡墩和飄落的白綢。

更加大的尖叫聲在柳家小姐的繡樓裏響起。

白玉堂跟葉姝嵐分開後,就徑直施展輕功躍至柳家主院,柳員外正因為顏查散認罪必定再無生路而心情大好,正讓下人備了一桌酒席,與夫人馮氏小小慶賀一番。

白玉堂自然極為憤慨,恨不能將嫌貧愛富的柳員外揍一頓才解氣,不過顧及如今顏兄正身陷囹圄,而他的目的是要看看柳府有沒有什麽疑點,便按捺下火氣,縱身一躍,閃進柳府後院假山中。

剛隱藏好,就有柳府護院的至此巡視走更,他突然閃到那人身後,趁其不備,捂嘴捏脖子地將人拖進假山之後:“不許叫,不然就把你頭擰下來。”

那護院趕緊伸手捂嘴,連連點頭。

反正假山後面光線昏暗,白玉堂也不怕被對方看到臉,索性將人放開,然後詢問事情的經過。也是巧得很,那日正是這人發現了繡紅的屍體。不過他最多只巡視到內角門處,知道的有限,院中小姐夫人們的事情根本不曉得,只說那夜發現繡紅屍體後就急忙報於員外,而員外先去見了大小姐——他也是後來聽人說死掉的丫鬟是大小姐的貼身侍女,然後便通知官府顏相公殺了人,令其前來捉拿犯人。

白玉堂又讓他詳細說明當時的情景,好在這人並非膽小之人,到還記得繡紅死時身旁遺了一把扇子和一張字帖。他後來打聽,那字帖上本就是給顏相公的,約對方深夜相見贈送錢財,而那把扇子上的字跡也是顏相公的。兩相一對,繡紅的殺人兇手可不只能是顏相公了嗎?

白玉堂想了想,又問:“那扇子和字帖——是在丫鬟身上還是旁邊?還有贈銀錢?那銀錢可曾找到?”

“這個啊……”護院閉上眼回憶了一下當時的場景,然後道:“我想起來了,那字帖是掉繡紅左邊稍遠一點,至於扇子,正正當當擺在右邊呢。至於銀錢,沒聽員外說起過,就是官府來問話時都沒提這事。”

“很好。”白玉堂點點頭,正當那護院尋思自己要被放走,醞釀著一會兒如何指天賭誓絕不將看到對方的事情說出去時,突然後脖頸一疼,眼前一黑,就昏了過去。

看著護院暈過去,白玉堂大步走出假山,又如法炮制,敲昏好幾人後,終於確定第一個人說的並無錯誤。然後他忍不住冷笑——那扇子若是爭執間掉落絕對不會規規矩矩地擺在地上,顯見是有人嫁禍顏大哥,可惜,這嫁禍之人……眼下毫無頭緒。有誰……能這麽輕易地拿到大哥的扇子呢?

這個時候差不多也快到半個時辰,白玉堂正要回去跟葉姝嵐會合時,突然見有人急匆匆跑進正院。白玉堂便好奇地跟著進去,然後就聽那人大聲道:“不好了老爺,大小姐、大小姐上吊了——”

不止柳洪,就是隱在暗處的白玉堂也是一震——從跟顏查散結拜,他就已經把這位素未謀面的柳大小姐視作義嫂,如今聽聞人已逝,又如何不震驚,不為顏查散悲傷。

劉洪匆匆忙忙帶著人直奔大小姐繡樓,白玉堂也在暗中跟上——這個時候,叔嫂之嫌不避也罷,而且葉家妹子也是去找柳小姐的,如今柳小姐出了事,她說不定還在那邊。

白玉堂跟著一群人到了柳小姐繡樓後,先是悄悄爬上房梁,正在各個暗處尋找葉姝嵐的藏身之地,卻半天沒找著。正納悶,不料一轉眼,正坐在柳小姐床榻前的黃衣小姑娘不是葉姝嵐是誰?

葉姝嵐似乎感覺到了他,還沖他揚起臉,露出個笑容。

白玉堂這才反應過來,他跟柳員外大概都搞錯了一件事——柳家小姐,準確點應該說是,上吊未遂。

不過此時都已經過來了,何況葉姝嵐還在下面,他嘆了口氣,幹脆蹲在房梁上,看看葉家妹子這是玩的哪一出。

第 15 章 宵夜

柳洪帶著馮氏匆匆忙忙奔向柳金蟬的繡樓。

此時繡樓外已經圍了不少下人,瞧著當家老爺來了,忙悄悄溜了,柳洪也顧不上處理他們,徑直就上了樓。此時樓上的房門已經被撞得七零八落,而屋子中央,他家閨女的床邊圍了一圈下人。

奶娘立刻迎了上來,眼眶還是紅的:“老爺,小姐她、她剛剛想要上吊自殺……多虧了那位小女俠所救啊。”

柳洪這才註意到床邊還有個穿著黃色衣衫身背長劍的姑娘,然後又繼續問奶娘:“那大小姐可還有礙?”

“虧得救的及時,將養幾日就好了。”

得知女兒沒事,柳洪也就松了口氣,點點頭,正要出去時,床邊的丫頭們突然都散開了,然後就看到柳金蟬看著他,眼眶含淚:“爹、爹……”

柳洪遲疑了一下,擡腳進屋,往床邊走去。

馮氏也拿帕子抹著眼睛跟了過去。

葉姝嵐連忙讓開。

見到柳洪走到跟前,柳金蟬掙紮著要起身,馮氏忙上前將人按住:“小姐身子不好,還是安心躺著吧。”

柳金蟬順勢躺下,然後看向柳洪:“爹,女兒不相信繡紅是顏相公所殺。這其中定然有誤會,還請爹爹與縣尹大人多多通融通融!”

“不成。都說物證如山,顏查散又已承認繡紅為他所殺,又有何好通融的?不過是白花銀子罷了!”

“爹!”柳金蟬的眼淚說來就來,“女兒既已許與顏家,那便是顏家的人。倘若顏相公有何不妥,女兒、女兒也不活了。這一次承蒙小女俠所救,下一次……”說著,把臉埋進被子裏,嗚嗚地哭了起來。

葉姝嵐默默地為柳家姐姐的演技點了個讚。

“你!你這個不肖女!”柳洪氣了個仰倒,一把拉起柳金蟬,甩著胳膊就要扇過來。

馮氏大呼小叫地就要上前阻攔,卻偏偏慢了那麽半拍,還恰恰堵死了其他想要替小姐挨打的丫鬟的路。

不過預期的巴掌聲到底沒落下來,葉姝嵐提著輕劍看似輕輕一擋,柳洪的巴掌就怎麽都落不下去了。

葉姝嵐看著柳洪:“員外可慎重點——好好的父女恩情,別毀在這一巴掌上。”

柳洪素來疼愛這個獨女,想打人也不過是一時被氣瘋了,此時被攔住了反倒有些訕訕,放下金蟬,收回手,然後看葉姝嵐:“是女俠救了小女?柳某真是感激不盡啊——只是不知女俠是如何救的?”

葉姝嵐沒想到對方把話頭放到自己身上,楞了楞,脫口道:“就是看到柳姐姐要上吊的影子,所以就直接沖進來救人了呀!”

“那女俠是在哪裏看到的呢?”

“就是那邊的房頂……”

“女俠為何會經過我府上的房頂呢?”

“這個……這個……”葉姝嵐立刻漲紅了一張臉,她這要怎麽說?說她夜探柳府不小心撞見的嗎?

“姑娘為何不回答了?”柳洪更進一步地逼問。

葉姝嵐實在想不到理由,惱羞成怒地一跺腳,從窗戶翻身越了出去。

待在房梁上的白玉堂無奈地嘆口氣——本來看著底下進展挺好,差不多也明白葉家妹子想做什麽,未來嫂子的演技也很不錯,結果倒是葉家妹子自己露出馬腳了。

他身形一晃,很快從房梁閃到屋外,然後裝作路過的樣子,一把揪住葉姝嵐的領子,“路癡,這次迷路怎麽都迷到人家家裏了?”

聲音摻雜內力,繡樓裏的人全都聽到了,然後立刻靠到窗前一看究竟——借著月光和院內明亮的燈火,可以瞧見一個白衣翩翩的俊秀青年一手持刀,一手提著剛才那姑娘的領子,身姿飄逸地禦風而去。

渾厚悅耳的嗓音同時遙遙地傳來:“舍妹頑皮,迷路至貴府,如今在下已將人帶回,多有叨擾,還望諒解!”

有幾個丫鬟光聽到這嗓音就羞紅了臉,更別提那幾個連臉都看清的,好險沒直接暈過去——話說月下美人什麽的,果然是大殺器啊。

聽到遠遠地傳來的這話,柳洪原本有的一點懷疑立刻打消了——他本來還以為這女俠是為顏查散而來呢。不過想也不可能,那女俠穿金戴銀,氣派非常,像顏查散的窮鬼怎麽可能認識?

柳金蟬還在哭,幾乎要岔了氣,柳洪也不舍得再逼女兒,只得妥協道:“爹會與縣衙打好招呼,不教顏生吃太多苦頭,你放心好了。”

——反正顏查散已經認罪,不過花兩個錢讓女兒安心,也不算什麽。

“女兒在此謝過爹爹了。”雖然沒能得到幫顏相公翻案的承諾,不過到這個地步也差不多可以了,之後的,再想想辦法好了。柳金蟬如此想著,慢慢止住哭聲,向柳洪道謝。

柳洪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柳金蟬一眼,嘆了口氣,怒氣沖沖地甩了袖子離開。

馮氏又安慰了金蟬幾句,瞧著金蟬神色冷冷淡淡的,也不再自討沒趣,客套地囑咐對方好好休息,然後也離開了。

白玉堂提著葉姝嵐,一直到遠遠離了柳家宅子才落到地面。

一落地,葉姝嵐就炸毛:“你才路癡!”

——身為西湖小黃雞,最討厭被別人說路癡。

——雖然這對大部分小黃雞都是事實。

白玉堂根本懶得和她吵這種沒營養的話題,一邊帶頭往客棧方向走,一邊問她:“在柳小姐那邊有收獲嗎?”

“這個啊……”提到正事,葉姝嵐也認真起來:“從柳家姐姐這裏倒沒太多的收獲。不過柳姐姐相信繡紅不是顏大哥所殺,她說顏大哥認罪的證詞根本不成立。你還記得那個店小二說的嗎,顏大哥跟縣尹說是因為繡紅對他不敬,不聽傳喚才殺了繡紅,可實際上,顏大哥很少主動跟繡紅有什麽牽扯,就連雨墨都被約束著。反倒是繡紅偶爾領了柳姐姐的命令而去找顏大哥。堂堂你那邊有什麽發現嗎?”

白玉堂皺了眉,“有一點點……但不確定。明天怕是得走一趟縣裏大牢——不管大哥會不會說清楚,好歹也得去問問。”

“哦。”葉姝嵐點點頭,鼻間突然傳來一陣鮮香的味道,循著味道一看,這麽晚了,路邊居然還有家餛飩攤子,她的眼睛立刻一亮,拉著白玉堂的袖子:“堂堂你餓了嗎?小姐我請你吃宵夜。”

看著簡陋的擋蓬,白五爺面上有些嫌棄,不過架不住葉姝嵐生拉硬拽,只能跟著過去。

葉姝嵐一坐下就開口要了兩碗餛飩並一壇子最好的酒。餛飩鋪子的主人家是一對老夫妻,平日裏最多賣的就是便宜的餛飩,那一壇子好酒掙的錢估計頂得上半年了,鋪子的老板娘立刻樂得不行,忙不疊地催促老板趕緊把酒送上來。她則殷勤地端上兩碟自家做的小菜,等東西都上了桌,又跟老板一起開始煮餛飩。

白玉堂漫不經心地拍開封泥,沒想到聞起來竟然十分香醇,是梨花白,至少陳了得有三十年了,給兩人倒上後,立刻嘗了一口,然後朝老板娘豎起拇指:“好酒!”

被個俊俏少年這般誇讚,老板娘樂得眼睛都瞇起來了,立刻往鍋裏又添了一勺餛飩。

兩人酒還沒喝多少,老板娘就把煮好的餛飩端了過來。滾燙的餛飩盛在白瓷的碗裏,撒上嫩綠的蔥花香菜,氤氳著熱騰騰的白氣,令人食欲大漲。

葉姝嵐立刻放下酒杯,端過碗。

這裏的吃食白玉堂是沒什麽興致的,只端著酒杯,慢慢啜飲著,看著葉姝嵐吃。說起來,葉家妹子的用餐禮儀其實還真是無可挑剔。

只見她先右手拿筷子把碗裏的香菜一根根挑出來,放到左手的勺子裏,正當白玉堂以為她不想吃要倒掉時,卻見對方皺著眉頭啊嗚一口全吞了——這讓白玉堂不由地想起小時候因為不喜歡吃青椒被兄長恐嚇逼迫的情景——艱難地把香菜咽下去,葉姝嵐這才開始吃餛飩,先用筷子把餛飩夾到勺子裏,然後送到嘴邊,小口小口地慢慢吃著,吃飯的速度雖然快,卻又十分秀氣斯文,一點湯水都未曾濺出來。

白玉堂看著,忍不住就開始尋思葉姝嵐的來歷。葉姝嵐一舉一動不透著良好的教養,衣著華麗,飲食考究,就是身上的兵刃——他雖未細看——亦極為鋒利,想必是大家出身。只是……杭州的武林世家,又姓葉的,他實在想不到是哪家。若說這妹子用的也是假名,可得知自己用的是假名時的惱怒又不是假的,自是不屑如此……

白玉堂正想著呢,眼前突然出現個冒著白氣的東西,下意識偏頭一躲,再定睛一看,是葉姝嵐拿勺子舀著一個餛飩遞到了他的跟前。

“做什麽?”

“你剛剛一直盯著我的碗看,難道不是要吃餛飩嗎?這是最後一個了,剩……不是,送給你。”

“我不要……唔——”白玉堂剛說完拒絕的話,葉姝嵐手裏的勺子就已經送進他的嘴裏了。

多年的教養讓他不習慣把吃到嘴裏的東西吐出來,只能強忍嫌棄嚼了嚼——唔,意外的,味道倒還不錯。

“怎麽樣?好吃吧?”葉姝嵐笑瞇瞇地將另一碗餛飩端到他面前,手裏的勺子也放到他手裏:“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大娘辛苦煮的,趁著糊掉之前趕緊吃了。放心好了,剛才的餛飩不是我剩的,勺子也是幹凈的,我都燙過了——話說你還在掛念顏大哥啊,這走神走得……要不咱明天一早就去獄裏看看?”

白玉堂捏著葉姝嵐遞來的勺子正準備開吃的動作頓了一下,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默默吃起來。

第 16 章 解決

兩人早上很早就醒了——這祥符縣的客棧太過簡陋,兩人都住不慣。起床用了早點後,兩人就一起去縣衙大獄裏。

有銀子疏通關系,兩人還是很早就見到顏查散了。因為縣尹對於顏查散這一案也有疑惑,再加上顏查散來京待考的學生,所以並未為難,不過是關住了不教出來罷了,甚至還準許雨墨跟著伺候。

白玉堂和葉姝嵐先打點好了獄卒,然後見了雨墨。

要不是葉姝嵐在一旁,雨墨看著白玉堂如今這模樣幾乎都要不敢認了。葉姝嵐替白玉堂說明來意後,雨墨便引著兩人進去見了顏查散。

顏查散在這裏雖未受苦,但入獄對讀書人來說實在不堪,再加上尚未定案定刑,難免有些寢室難安,面容很是憔悴。他見到白玉堂如今的衣著打扮倒是沒有驚訝,反而是滿滿的愧色。

白玉堂沒說昨晚去柳家的事,只問他怎麽落得如此境地。

顏查散說了繡紅如何送了信柬,然後自己還沒來得及看就有客人來,隨手就把信柬塞進一本書裏,待送了客後,便找不見。本想著天色已晚,待明日再教雨墨去詢問究竟何時,孰料及至晚上就聽人說繡紅被殺,現場留下給自己的信柬和自己的扇子。之後雨墨又打聽到,原來繡紅本是替柳小姐約自己私下見面贈送銀兩,免得被姑丈嫌棄。

顏查散羞愧非常:“愚兄將柳小姐的信柬遺失已是大錯,沒料到這大錯竟至繡紅死地……愚兄已然犯錯,又何必再牽連到柳小姐的清白呢?橫豎姑丈疼愛柳小姐,自是不會把柳小姐私下送信之事宣揚出來,我便應了這罪過,保住小姐清白,也算還了小姐的恩義。”

葉姝嵐一聽完就詫異地瞪大眼睛,脫口道:“……就為了保住柳姐姐的清白,放任那個殺人兇手逍遙法外?萬一那是柳府之人,你就不怕這人傷到,甚至殺了柳小姐?虧你還是讀書人,殺人償命你不曉得嗎?”

“這……”顏查散一怔。他確實沒想這麽多,只覺得這一切都是他弄丟信柬的錯,只望趕緊一死了之也好彌補這份過錯。

葉姝嵐突然冷笑起來:“是,你死了,曾經犯過的錯誤也都一筆勾銷,你坦坦蕩蕩無愧於天地,此生無憾!只要你圓滿了,柳家姐姐?管她去死!——這是君子所為?!不過是掩人耳目的偽君子罷了!”

葉姝嵐說到這裏越發生氣,一跺腳,跑了出去。

顏查散完全被葉姝嵐的一番話說得驚住了,疑問地看向白玉堂:“葉姑娘這是……”

上次因為假名的事,白玉堂已經正面感受過葉姝嵐的戰鬥力,此時不但能保持鎮定,還能附和地點頭:“葉家妹子說的對。而且有件事情柳府恐怕不會漏出消息來——昨晚柳小姐上吊自殺……”

“什麽?!”白玉堂剛說到這裏,顏查散就非常緊張地打斷他的話,“柳小姐她……她現在怎麽樣了?”

白玉堂本想直接說柳小姐沒事,但看著顏查散這麽緊張的樣子,還是決定賣個關子:“柳小姐如何了不該大哥親自去確認一下嗎?”

“可是我——”

白玉堂一擡手攔住了顏查散接下來的話:“顏大哥不光要想著柳小姐的名聲清白,也要多多考慮一下老伯母一人在家生計艱難。倘若大哥沒了,縱是小弟能有所幫襯也永遠及不上親子的體貼。大丈夫頂天立地,有錯自然該當承認,可也不要為了成就這些個君子仁義,把孝道拋至後頭!小弟言盡於此,還望大哥多多考慮,葉家妹子心直口快,小弟替她道歉,還望大哥勿怪!她自己一個姑娘在外頭恐怕不妥,我得追過去看看,大哥好好想想,明日再來看你!”

顏查散被兩個人連番指責,不禁心神俱亂,茫然無措地呆立原地。

白玉堂擔心葉姝嵐,扔給了雨墨一袋銀子,又囑咐他好好照看顏相公,然後就追了出去。

雨墨捏著錢袋子,看看金……不對,是白相公的匆忙離開的背影,又看看自家獨自發呆的顏相公,一時竟沒了主意。

正在這時,顏查散突然回過神來,看著雨墨的眼睛眼神慢慢明亮堅定起來:“雨墨,你替我跟縣尹大人回稟,草民有冤情要訴。”

雨墨楞了楞,然後才笑著應道:“哎,是!小的這就去!”

白玉堂匆匆出來,在門口沒見到葉姝嵐,正在尋思去了哪兒時,立刻有獄卒迎了上來:“哎,白爺啊——您是在找那個黃衣裳的大小姐吧?她往那個方向走了。”

獄卒一邊說著,一邊側身指了一個方向。

白玉堂點點頭,追了過去,同時往後甩了一錠銀子過去,“這點銀子你們去買酒分了喝吧——給爺好好伺候著顏相公,保準少不了你們的好處!”

獄卒忙立刻接了,然後不疊地大聲地應著。

白玉堂按照獄卒指的地方追過去,一直追到一條四通八達的路口也沒瞧見葉姝嵐那標志性的一身黃衣,想了想,縱身一躍,跳上一旁二層小樓的屋頂。在房頂站好,視野一下子開闊起來——只見在一個小巷子裏,葉姝嵐抱著胳膊站在巷子中央,周圍是四五個粗壯男人,正比劃著手臂,一邊流裏流氣地說著什麽,一邊一起向她逼近。

白玉堂一皺眉,正要過去時,只見小姑娘素來帶笑的臉陰沈地仿佛能滴下水來,不慌不忙地取下重劍,右手握劍柄,劍尖微垂,指著地面,姿態看起來輕松又閑適。

圍過來的幾個男的見葉姝嵐抽出劍明顯楞了一下,互相看了一眼後又一起笑了起來,笑容猥瑣難看。

白玉堂看著葉姝嵐的姿勢,莫名就覺得有哪裏不妥——果然下一秒,葉姝嵐突然跳起,淩空開始旋轉,速度極快,巨大的重劍在她手裏舉重若輕,輕巧地在隨著她一起轉,金色的劍身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殘影,如同金色風暴,看起來絢麗非常。

當然也只是看起來罷了。

只見那些男人眼見馬上就要合圍著把葉姝嵐困住,卻被揮動起來的重劍狠狠地抽中腦袋,然後不受控制地向後仰倒,即使倒地,強勁的劍風也沒放過他們,一下一下,狠狠刮著,疼得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嗷嗷叫了起來。

葉姝嵐卻恍若未聞,一直轉到體力不支,才撐著重劍停下,看著眼前半死不活茍延殘喘的一群人,咬牙喝道:“滾——”

叫嚷聲立刻低了下來,幾個男人連忙屁滾尿流往巷子外跑去。

白玉堂趕到的時候就是這個場景。於是一人賞了一顆不致死也半殘的墨玉飛蝗石,然後就跑到葉姝嵐身邊,伸出手。

葉姝嵐擡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把手搭上去:“呼——累死我了!你、呼——你怎麽來了?”

“喘得厲害就別說話了!”白玉堂給她拍背,順便讓她把整個身子的重心轉到自己身上,“你自己一個人跑出來五爺能放心麽?話說顏大哥就讓你這麽生氣啊?”

葉姝嵐這時也喘得差不多了,聽了這話搖了搖頭,“其實也不是很生氣——只是為柳姐姐不值!男人啊——”最後葉姝嵐故意拖著音、搖著頭,還真有那麽一分看透世事的模樣。

“還挺懂麽?”白玉堂卻是忍不住笑起來,另一只手輕輕敲了敲葉姝嵐的額頭:“才幾歲啊你就懂男人了?”

“反正比你懂!”葉姝嵐捂著額頭,擡頭不高興地瞪了他一眼。

白玉堂搖頭:“你啊……顏大哥這樣的已經算是不錯的了。至少,他沒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柳小姐身上——說起來,顏大哥和柳小姐還真是般配的一對。”

“怎麽說?”

“你看,他們都搶著擔責,搶著去死——偏偏那個兇手就可以逍遙法外了。”白玉堂說著擡頭看向牢獄的方向,“唉,還是希望顏大哥能早早想通,協助縣尹大人趕緊找到那個兇手才是。”

“說起來——”葉姝嵐也歇夠了,放開白玉堂的手站直身子,輕點下巴尋思著:“你還記得當時顏大哥是怎麽說的嗎?”

白玉堂想了想也反應過來了:“……你是說信柬丟的那裏!”

“嗯。”葉姝嵐點頭,“當時顏大哥說有客來訪……客人走了之後信柬就不見了,除了那個客人,實在想不到還有誰能拿走那封信。至於扇子什麽的……顏大哥素來好脾氣,想必認識的人跟他討要也不會不給吧?只要確認那個客人是誰,直接到他屋裏去搜,說不準就能搜出柳姐姐本來準備給顏大哥的銀兩釵環。”

“確實。”白玉堂點頭,然後斜眼看葉姝嵐:“看不出來,你還挺聰明麽。”

葉姝嵐得意揚下巴:“那是自然!西湖出產小黃雞,質量有保證,個頂個的聰明!”

“……小黃雞?那是什麽鬼?”

“那個啊……”葉姝嵐無所謂道:“不就是跟你的錦毛鼠一樣的綽號麽!”

白玉堂又上下打量了葉姝嵐兩眼,笑:“唔,還挺像麽。”

第 17 章 開封

正當兩人準備去縣衙匯報情況為顏查散翻案時,卻發現縣尹已經升堂審案。找獄卒打聽了一番後才知道,是顏查散自己主動翻案的。

然後沒過多久,就見府衙裏沖出一群衙役,浩浩蕩蕩往柳府方向走去。

葉姝嵐和白玉堂對視一眼,便跟上看了看。

那群衙役到了柳府卻是拐了個彎,徑直去了另一戶人家。

“大娘,那是誰家啊?”葉姝嵐好奇地問一旁看熱鬧的大娘。

“那是馮家——喲,好俊的娃。沒見過……是外地來的吧。”大娘隨口答著,回頭一看葉姝嵐就笑瞇了眼,樂呵呵地又補充了幾句:“是柳小夫人的娘家——哎喲,這馮相公怎麽也給逮了?”

“馮相公?”葉姝嵐擡頭看過去,只見幾個衙役正壓著一個年輕人從府裏走出來——這人長相一般,只是眼角下垂,總給人一種雞鳴狗盜的感覺,讓人喜歡不起來。

“對,跟之前被抓的顏相公一樣,都是柳員外的內侄——顏相公是原配娘家的,而這個馮相公,是現在這個的。”

葉姝嵐點點頭,又問道:“那大娘,柳員外的這個侄子平日裏經常去柳家嗎?”

“可不麽。”大娘還在看那邊的衙役抓人,“畢竟柳家家大業大,只有一個姑娘,柳員外又是他姑丈——就算他姑姑只是續弦,他能在員外跟前討了巧,這柳家的家產怕是怎麽也有他的一份麽——可惜啊,這馮相公不愛學習,就愛滿大街小巷轉悠,時不時調戲個小閨女。說起來,自從顏相公出事,馮相公好像就沒怎麽出門子了……”

葉姝嵐回頭看了白玉堂一眼,對方點點頭,她又笑著跟大娘告了辭,退出重重疊疊的人群,然後就和白玉堂一齊躍身上了身後的圍墻,看著熙熙攘攘跟著去縣衙看熱鬧的百姓,口氣輕松道:“看樣子,這個馮相公就是兇手了。”

“嗯。”白玉堂點點頭,然後施展輕功拉著葉姝嵐往另一個方向躍去,“顏大哥這裏已經無事,咱們也該去開封府了。”

葉姝嵐一邊使著輕功,一邊仔細瞧了瞧白玉堂的神色,突然笑了:“餵,白耗子,馬上要跟禦貓比試了,你是不是有點緊張?”

白玉堂扭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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